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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靈異鬼故事) 骷髏樹 [打印本頁]

作者: kevin432858    時間: 2021-1-5 04:08 PM     標題: (靈異鬼故事) 骷髏樹

本帖最後由 kevin432858 於 2021-1-6 02:15 PM 編輯

骷髏樹1回村休假半個月後我就要到縣公安局刑警隊報到了,也就是說,我終於成為一名正式的刑警。八歲的時候母親就給我算過命,算命瞎子說我命主貴,將來一定會腳踩放屁蟲,手拿盒子炮”。您聽不懂是吧,我們那兒太偏,說話土氣,至今還把摩托車叫放屁蟲,手槍叫盒子炮。瞎子的話讓全村人相,



1


回村休假半個月後我就要到縣公安局刑警隊報到了,也就是說,我終於成為一名正式的刑警。


八歲的時候母親就給我算過命,算命瞎子說我命主貴,將來一定會“腳踩放屁蟲,手拿盒子炮”。您聽不懂是吧,我們那兒太偏,說話土氣,至今還把摩托車叫放屁蟲,手槍叫盒子炮。


瞎子的話讓全村人相信不疑,因為瞎子除了給我算,還給二嬸算了一命。


二嬸的命被瞎子用一段打油詩表達出來:娘家給擔米,半路變成糠,一陣大風過,籮里精光光。


二嬸娘家有錢,陪送頗多,無奈二叔是個酒故事亭打過照面一樣,什麼樣的死人都見識過,一次我們從水里撈起一個泡了幾個月的死人,已經是一堆腐肉包著的骨架,蔣隊長要我用刷子將那些骨頭上的腐肉洗刷乾淨,屍體被我一塊塊拽開來,然後在水里洗刷,刷出白花花的骨頭,刷得我汗毛倒豎,刷下的髒水彷彿一齊滲入我的胃裡,我趴在地上,就像喝下農藥一樣地嘔著。W


“我要死了。”我恨不得嘔出五臟六腑來,老法醫看著我一直在笑。


“嘔了這回,你就會成為一名真正的刑警了。”老法醫說。


我對老法醫說:“嘔過這回,我吃屎也不會嘔了。”


嘔過那回,我就真的成為一名真正的刑警,無論眼前是人是鬼都嚇不倒我了。


從那之後,我們曾深夜到殯儀館守候過,夜裡抬過死人,一點點都不怕,我明白人死後是怎麼會事情。人死後充其量讓人嘔吐,但不會變成鬼。


如果你聽說一個人被鬼嚇死,那這其中一定有鬼。


可在這骷髏樹下情形不同,因為這兒有我童年的記憶。兒時我們常常夜間在這裡捉迷藏,捉鬼,捉著捉著一個夥伴一聲喊“鬼喲”。然後學一聲鬼叫。然後大家一齊散開,忙不迭地跑,這個時候就不是人捉鬼而是鬼捉人,陰森恐怖的感覺讓人窒息,很怕人。而且骷髏樹的樹幹上到處都長著鬼臉,讓月光一照,那上頭的披髮鬼、吊死鬼、餓死鬼,應有盡有。嚴重的時候要嚇得發高燒,讓媽媽爬上屋頂抱著煙囪招魂的。


所以一個人走夜路很怕,到骷髏樹邊總要繞開走,盡量不去招惹骷髏樹。


這時,一陣風兒吹過,骷髏樹的枝幹象鬆垮的木床,發出吱吱哢哢的聲音來。


一隻黑鳥“呼”的一聲從樹洞裡騰空而起,發出呀呀地怪叫。並有從未聽過的怪聲從樹頂上傳出,象真正的鬼叫。


這時二叔的身子突然向後便倒去,口吐白沫。


“二叔,二叔。”


“鬼,鬼,鬼,我看見了鬼。”


“哪裡有鬼,你看走眼了,是鳥,不是鬼。”


“是鬼,真正是鬼,我們快走。”


我也害怕起來,汗毛倒豎,背起二叔就往回跑,一邊跑一邊打出兩個響屁,哪敢作半步的停留。


2


第二天我一早起來,來到骷髏樹邊,我有些後悔,不該那樣驚慌。你怕什麼,雖然沒有手拿盒子炮,可作為一名刑警慌成這樣,村里人若看到,豈不笑話。


我對著骷髏樹看了又看,並無甚麼異樣。


我將身子鑽入那樹身的空穴裡,裡面被調皮的孩子們填滿了石頭。


我找來一根繩子,系一個扣,象俠客那樣將釦子扔向樹頂的枝頭,然後一個縱身爬到骷髏樹頂端。


我上了樹頂,那上頭殘破不堪,更像一個遭劫的室內現場,然而我在那上頭的一個樹洞裡看到了幾個真正的骷髏頭。


我一驚,在刑警隊呆了半年,訓練起我對於骷髏的敏感,作為一名刑警,誰敢小瞧一個骷髏頭呢。死者為大,人命關天。一聽說哪裡發現一個死人或者骷髏,立即警笛齊鳴,刑警們就會像消防隊員一樣趕赴現場。


而現在我就置身於骷髏頭的現場。


但我還沒有那種發現重要警情的興奮和緊張。


因為我們那兒是山村,在實行火葬之前方圓十里的死人都用棺材抬到山上,這種情景不知經歷了幾代幾年,以至於伸手踏腳都是墳地,一些年久失修的墳,殘破不堪,狗會從洞裡伸進頭去,叼出人的骨頭甚至骷髏,一場大雨,也會將墳裡的骷髏衝出來。


我們小的時候放牛​​,會在山上的草地上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一覺醒來,發現不遠處就有一個骷髏。一些骷髏被我們帶入村里,作為玩具,小朋友間相互玩賞。


因此,只要在這個村里的任何地方出現骷髏,都不能覺得奇怪。如果因此大驚小怪,就要說村里可能發生兇殺案,就要控制保護現場,就要驚天動地,讓縣刑警隊的同事們趕過來,萬一就是野地裡撿來的死人頭,不讓人家笑掉大牙。人家一定要說我想破案想瘋了,想出名想瘋了,那樣我就要落下一個不穩重的惡名。要知道,一名刑警背上一個不穩重的惡名是十分可怕的。刑警隊的事情無論哪一件都是不能交給一個不穩重的人去幹的。


可這事難為了我,萬一是兇殺案子,我視而不見,將來一旦水落石出,我又會背下一個麻木不仁的惡名。你是誰啊,你是刑警,你看到三個骷髏頭,它們被放置到一起,而且是在你父老鄉親面前,你看到它們後,沒事兒一樣的走人了?今後你還想在刑警隊混嗎?


“媽,你說,二嬸是怎麼死的?”


“你二嬸得了場怪病死了,說是夜裡看到鬼,讓鬼給嚇死的。那晚你二叔到鎮上喝酒,喝到半夜回來,一跤栽到骷髏樹下,你二嬸見你二叔一直不回來,就拿著手電去找,找到骷髏樹下,就遇到鬼了,讓鬼嚇丟了魂,人丟了魂,哪還能活命,不吃不喝,嘴裡直喊鬼鬼鬼。幾天之後就死了,死的時候兩眼是睜著的,沒見過那麼怕人的死相,可憐喲。”


“是二叔嚇著她了?”


“那不會,他們畢竟是夫妻,這方面你還不懂,人做了夫妻,就像左手右手一樣,無論怎樣,左手都不會嚇死右手的。”


我驚佩我母親的表達能力,我母親長期習慣於家長里短,訓練出一副絕好的口才,以至於向我解釋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時輕鬆自如。母親用一個左手右手的比喻,基本排除是二叔嚇死二嬸的可能性。


“那麼,那一天晚上,咱村里還發生了什麼事?”


“那就記不清楚了。”


“你想一想,媽媽,你務必想一想,你的記性一直很好的,特別是對與咱家無關的事情。”


“對呀,讓我想想。”


母親已經將兒子成為刑警的事情張家說到李家,說過一千二百遍了,現在她或許從我的臉上看出一種急切和嚴重,還有一個獨家新聞將由她作為第一傳播人的那種興奮。


“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要下雨,有三個收購藥材的人要住在咱村的謝貴家,住沒住就不知道了,但後來那三個人就再也沒來咱村子,從此再也沒來過,就像消失了一樣。”


三個人?三個骷髏?我的心一陣緊縮,身子打了一個寒顫。


“三個什麼樣的人?”


“三個男的,都是三、四十歲的人,聽說是河南人,推著小板車,經常來咱村收購藥材。”


“他們經常住在我們村嗎?”


“不經常住,遇上天下雨才住。”


“媽,這把斧頭要藏起來,不能大大咧咧地放在這兒。”


我讓我娘馬上把斧頭藏起來。


4


謝貴家正在打井,是從外村請來的人打井。


我們這兒偏僻,山上有一個水庫,通常我們都從水庫裡挑水吃,可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的人嫌那水庫的水髒,都要自己打井取水。其實那水庫裡的水都是山泉,碧清如洗,村里人嫌它臟是說山上到處是墳,那些得肝癌胃癌腦溢血羊癲瘋的死後都埋到山里,一場雨之後,那些從死屍上流下的水能不全部匯入這個水庫裡?水庫裡的魚都比別處的肥,人不是魚哦,魚吃了這水會長膘,人吃了這水就要倒霉的。這水庫裡的水還能喝?到目前為止,還沒見村里一個人得過比感冒更嚴重的病,已有三五人活過九十歲。但人的生活更多的是受心理支配,我在刷過死人骨頭之後的當天中午,面對白花花的大米飯嘔得死去一般,粒米未進,因為看到那些米粒,就想起白花花的死人骨頭。當然,我相信水庫裡的水是乾淨的,在墳地與水庫之間,還有很長一段青山翠林,田野土壤,它們像人的免疫系統一樣二十四小時地工作著,為我們攔截著各種病毒的滲入。


村里人也有疑心水庫裡的水有毒的,但很少有人打井,謝貴家為什麼打井?


我故意路過謝貴家。


謝貴向我遞上笑臉,論輩份,謝貴比我長一輩,我稱他謝叔。


“謝叔,家裡打井啊。”


“是啊,水庫裡的水髒呢。”


“我乾了警察,才知道那水髒,人死了在水里泡上一個月,肉就像進水的饅頭,鬆鬆垮垮的,輕輕一拽,就能揭起一塊來,你說讓死人泡過的水能不髒?”


我用眼睛逼視著他,看看他的反應。


有一種人心理承受力差,自控力差,喜形於色,憂形於色;另一種人恰恰相反,泰山崩於眼前而不懼。這兩種人普遍存在於我們生活的人群中,即使在偏僻的農村也是如此。當然,由於咱村偏僻,民風淳樸,人心都是一口向上冒清水的井,沒有控制閥門,很少人有這樣的自製力。我更希望眼前的謝貴也是這樣,但又恨不得他看到我像二叔看到鬼那樣的發慌。


謝貴臉上堆著笑,看他臉上的表情,十分地自然,從容不迫。


“我在縣里帶回來好茶葉,等你家裡的井裡冒出水來,我用你的井水煮茶喝。”我說。


“好啊。”謝貴答道。


與謝貴的接觸還是讓我覺得有些異常,因為我在他面前停留,他連熱絡一下都沒有,比如說一聲:“小林啊,今天咱家打井,殺了一隻鵝,你來咱家吃飯。”只是熱絡一下,並不是真請,請了我也不會真去,這樣的客氣話咱村幾乎每個人都會講的,但謝貴沒說,莫不是真有事情。


而當晚謝貴卻盛了一大碗鵝肉送到我家。


“是家裡殺的鵝,讓小林嘗個鮮。”


“哪能。”我忙推讓。


“小林你如今出息了,咱村里難得飛出你這樣的金鳳凰呢,將來我那幾個兒子還要靠你關照呢。”


我有些尷尬,這個村里的地面有無數個溝坎洞穴,可能是臭哄哄的茅坑,也可能水汪汪的深井,本村公民並無落井跌坑的記錄,何況我還是個刑警。


“幾年不要村里走,路都生疏了。”謝貴為自己剛才的難堪解嘲。


此時,我真懷疑我原先的判斷,這個謝貴難道是製造三個骷髏的殺人犯?


我的消失引起母親和二叔的不安,如果我再不回來,他們就要派人去找,我狼狽不堪,又不好意思將我落入井裡的事情講給他們聽,為了轉移他們的視線,我讓我娘把那把斧子再拿出來給我看。


他們都認為我一定是有什麼新的發現,其實,我只是想轉移他們的視線,我自八歲那年算命先生算過命以來,還從未落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我忽然一驚,拍案而起,嚇得二叔不知所措。


“媽的,我終於抓住狐狸的尾巴了。”


“怎麼了?”


“你們看,這把斧子的斧柄,只有左撇子長期使用,才會形成這樣的握痕,使用這把斧子的是一個左撇子,咱村里有誰是左撇子?”


二叔和我娘不語。


“謝貴是左撇子?”我問。


二叔和我娘都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那個打井的謝貴、端鵝肉的謝貴,剛才將我從井裡拽上來的謝貴,每次與他接觸,我不就感覺到他身上那種莫名的與眾不同麼?他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彷彿他曾左手嚇死了右手,以至於他做任何事情都會伸出左手。


難道真的是他?我不忍心這樣想,我能感覺出他拽我出井時那毫無猶豫的力量,那力量之中抑或包含某種善良,罪惡如一口深井,即使一名刑警也無法感知它的深度。


畢竟剛才​​他救了我,如果他是兇手,他可以作另一種的選擇。塌天罪惡往往將一個人的心變成為無底的深井,你落入他的井中,卻無一絲的傷害,僅僅你因為你是刑警?


但是,我清晰地感到,他拋下繩索的力量分明是左手發出的。


他離我追尋的目標彷彿更近了一步,又彷佛更遠了一步。


我該怎麼辦?


第二天,我拿著那把斧頭來到謝貴家。


“謝叔,這斧頭是你家的麼?”


“啊……是是是,這把斧頭丟了好幾年了,怎麼在你的手裡?”


“是我娘在骷髏樹下撿到的,她不曉得是誰丟的,我研究了半天,發現用這把斧頭的是個左撇子,我二叔說,村里就你一個左撇子,因此就想到了你。”


“小林,你真不愧是刑警,你將來一定會有大出息的。”


謝貴依然神態自若,他接過斧頭,左手握斧,認真地將斧頭看了又看,我知道此時,他不是在看斧頭,而是在看我,於是我立足在他面前,並不言語。東風和西風往往這樣在空中對峙,於是東風壓倒西風或西風壓倒東風,我想壓倒他,擊敗他,在斧頭和我眼睛的寒光中擊敗他。這個瞬間,來自浩大深邃的內心力量呈角狀凸現在我們的額間,透著一種堅韌和寒冷,我的眼睛逼視著他,我的眼神像一把刀子,而他眼睛裡依然是那樣柔韌的光,我們相持良久,他依然鎮靜自若。


“小林,謝謝你送來斧頭,代我謝謝你娘。”


他拿起斧頭轉身走了。


5


夜裡,我又像俠客那樣,將係了鐵鉤的繩索扔向骷髏樹。


我“嗖嗖嗖”地爬上樹頂。


我掏出手電筒,對著三個骷髏看了又看。


三個骷髏像三個能說話的鬼魂,面面相覷。我知道,如果不是那三個人的頭骨,那它們就是三個亂墳裡滾出來的,它們如此的相聚也算是一種緣分,幾乎象喜鵲一樣的傲立枝頭,也能像喜鵲一樣,可以隨著風的方向和速度發出不同的聲音,儘管那種聲音奇特醜陋,遠不如喜鵲叫喚的聲音好聽,傳達人間的情感,但那確實是一種聲音,而這種聲音在墓穴裡是根本無法發出的。


這時一種風吹過,“哧溜”一聲,一個骷髏快活地叫喚了一聲。


“媽呀。”我汗毛倒豎,站立不穩,險些從樹上栽了下去。


我突然想起昨晚我和二叔來到樹下聽到的怪聲就是這些骷髏發出的聲音。


如果是在地面上,我一定拔腿掉頭就跑。


可這是在樹上,我要鼓勵自己,你是一名刑警,難道這比刷死人骨頭還可怕,你要堅持。當初把骨頭刷得那樣乾淨,就是要從骨頭上看出死亡信息。當然,皮肉記錄得更加的清楚,可皮肉這東西,就像當今市面上氾濫的假貨,人死亡之後,風吹雨淋水泡,若干的時日,它們記錄的一切就消失了。可骨頭這東西卻像金子銀子,在它上頭劃上一刀,它就可以為你將這刀痕保存一千年,一萬年,甚至十萬年,一百萬年。


骷髏是人骨中最精密的部分,某些時候,骷髏是會說話的,這也是常人見到骷髏會害怕的原因。


我和骷髏開始對話,我摸一摸它們,問它們一些事情。


當然不是簡單的問答,不是人與人之間的答問,而是用心,用漂游的意念,用一名氣功大師進入人鬼不分的發功狀態。我伸手去撫摸它們,和它們對話,在深夜裡,我撫摸它們帶著深情,象撫摸一個妙齡的少女,我能感覺骷髏的質地,就像摸一塊光潔的玉石,沒有裂縫,沒有傷痕,肯定沒有。


農村的醫療條件十分差,中老年之後,人們就是像我童年那樣,用沾滿泥巴的手伸進嘴裡拔牙,直到將一個大嘴拔成一個空洞。用這個空洞吃飯,說話,發笑。從這個空洞裡發出的笑聲像孩子的聲音,也像鬼的聲音,帶著純樸和自然,我自然能夠想像出這樣的笑臉成為骷髏之後的樣子。


眼前的三個骷髏的牙齒都基本脫落,通過對它們牙床的觀察,我進一步排除這三人是那三個收購藥材人的判斷。


這個時候,實際上我已經陷入一種迷醉狀態,通常一名資深的刑警會經常陷入這樣的狀態,面對一個骷髏,一具胳膊,一枚牙齒會廢寢忘食,他們的思維漂浮在空中,有時象迷霧一樣的聚合散開,有時又像海浪一樣重重疊疊,象森林一樣密密叢叢。


我這個剛剛入道的刑警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我像鳥兒一樣地息在大樹上,以鳥一樣呆傻沉迷的方式,思考著古遠的生活,超越人間的問題,那三具骷髏對我如此的親切,我一遍遍地解讀著它們身上發出的信息。


就在我沉迷的時候,突然一聲慘叫。“鬼-----”


聲音淒厲沙啞,我一驚。


分明是指著骷髏樹,指著鬼影一樣的我,指著鬼火一樣的電光喊出來的聲音。


我慌忙將手電熄滅。


“鬼啊,骷髏樹上有鬼啊。”


不好,我不能再呆在這裡了,但我也不能暴露自己,我必須立即撤離。


深夜裡的叫聲喚醒了全村的人,一戶戶的燈光亮了起來。


我忙藉著繩索從樹上滑了下來,竄入稻田,我快步如飛,向山上跑去,發現有人在我的身後追趕。我並不心慌,我離山越來越近,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跑到山上就像一隻兔子沒入草叢,是不可能再讓人找到蹤影的。


果然,我跑到山上密密的樹林裡,我聽到山下許多人在說話,還有手電光對著樹林晃動。


“鬼,一個黑鬼,和人長得一模一樣。”


“還有鬼火。”


“唉,讓它跑了,真可惜了。”


6


山下的人漸漸散去,但這個時候我不敢回村,我像小偷一樣怕被村里人發現,我正面對一個重大的問題,三個人失蹤,如果他們被殺,那麼這個案件將會轟動全縣。


而我正接近問題的核心。


這個時候,我順著已經燃燒的慾念,我向更深的山林裡走去。


我走入更深的山林實際上是有一個更大的目的,我想從墳堆裡再找一些骷髏進行研究。剛才雖然我對三具骷髏已經有了深入的分析,但畢竟在學校裡並無分析骷髏的課程,而在實習期間只遇到幾具屍體,我忽然覺得警校應該專門設立一門《骷髏分析學》,之所以沒有設立這樣的課程,可能是因為缺少骷髏實物。如今講究火葬,幾乎找不到真正的骷髏。若干年後,骷髏會逐漸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孩子們只能從漫畫和動漫電影中欣賞骷髏的魔力。而警校因為缺少這樣的課程,會讓我們刑警的想像力和破案能力大為降低。我想,這門課程的缺失,都是因為那些學究們缺少對社會的了解的緣故,他們不知道在我們這個偏僻的山村遍地都是骷髏。因此,眼前就該建立一門《骷髏分析學》,甚至可以讓我們的山村為世界各大警院提供骷髏實物標本,不貴,一個骷髏一百元,那麼全村人就可以獲得一個便捷的致富門路,個個都會成為富翁。


我浮想聯翩,完全沉迷於幻想之中,已經不知道怕為何物,我向更深的山林走去,以免再受多事的村民們打擾。


我很快就進入一片墳地,如果用遍地都是骷髏來形容我見到的一切的確有些誇張,但我很快就收集了一大堆骷髏,我將它們堆放到一起,十分愛惜地看著它們。


它們平靜地生活了一輩子,平靜的死去。它們活著的時候並不知道刑警、法醫這些職業,更不知道即將建立的《骷髏分析學》。它們從墳墓裡溜出來,只是嫌那裡太潮濕陰暗。當然,如果說它們知道自己能為破案,為祛除邪惡、匡扶正義作出貢獻,現在一定會高興地跳起舞來。你沒見過骷髏跳舞的情形吧,可在這個時候,我眼前的骷髏因為聚到一起,因為要接受我,一名年輕光榮的刑警的研究而高興地大笑並起舞。


我坐到眾骷髏面前,許多蚊蟲在我的左右飛舞,因為可惡的蚊蟲,我才感到我是人間的活物,它們對骷髏毫無興趣,將尖利的鋒芒一次次地刺向我的肉體。我想這些蟲子,它們進攻,劫取,一切的動作都像十惡不赦的惡人一樣的歹毒,它們雖然只吸了一點點血,但它們行為的違法性、惡劣程度與殺人犯無異。


殺人,是所有犯罪中最兇殘的一種,自有人類以來,就沒停止過,但人類正在做一件事情,就是讓殺人越來越少,讓那些噬血如命的人變成這些蚊子,吸血的時候立刻就被拍死。


我正在想著這些問題,突然一驚。


“比如人的腳步聲。”


他點點頭。


“還有說話聲。”


他點點頭。


“當時不止一個人在說話。”


他點點頭。


“你後來一直在夜裡找這些鬼,可你再沒聽到那種聲音。”


他點點頭。


“你能不能回憶起來,那聲音象咱村里某一個人。”


他搖搖頭。


我知道,是酒精讓二叔完全處於麻醉狀態,不過,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果是那一夜發生了殺人案,那個案子發生在二叔的眼前,那麼,他一定看到了聽到了感覺到了,那麼,通過回憶,經過現場重建,一定能還原出現場的一些信息。我們有時候能從一百萬年前的頭蓋骨上找尋歷史的遺音。頭蓋骨,多麼神奇的東西,它現在正在被表情豐富地血肉包裹著,高高地懸掛在我二叔的脖子上,那上頭有眼睛、鼻子、耳朵,牙齒,裡面還有熱乎乎的腦子。而我二叔現在為他擁有這一切而羞愧,因為這一切在他一生最關鍵的時刻失去了作用,但從我《骷髏分析學》理論出發,我認為那個頭顱在那個時刻並沒有完全失去作用,儘管是在迷醉狀態,儘管那是頭顱而不是骷髏。


“二叔,你坐下來,我們一起來回憶,你就把我當成一個鬼。”


“可你不是鬼,你是我的侄子,是破案子的刑警。”


“我要你現在就把我當成一個鬼。”


“那個鬼現在撲向你了。”我抽出一把刀子凶狠地對著他。


“你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不自覺的我將自己變成了左撇子,並模仿出謝貴的聲音。


“鬼,鬼,我怕”二叔渾身發抖。


“二叔,我是你侄子,我是小林,我們是在破案子呢。”


“你就是那個鬼,你就是,你嚇死了我老婆。”


二叔在地上瑟瑟發抖,再也站不起身來。


“二叔,我知道了,你看到了誰我已經知道了。”


我堅定了謝貴殺死三個收藥人,並嚇死二嬸的推斷。


當然,那一夜的情形要復雜得多。第一,一個人不可能殺死三個人,謝貴可能還有幫手;第二,那三具屍體放到什麼地方去了?那三具屍體可能先是打算放到骷髏樹上,等爛成骨頭再移致別處,可讓二嬸撞上了,當晚就移到別處了;第三,目前骷髏樹上的那三個骷髏一定是謝貴放上去的,這些天他一定暗暗地盯著我,因為媽媽一千遍地吹噓著我當上刑警的事情,每一次都可能會讓謝貴心驚肉跳,他將三個骷髏放到骷髏樹上,想麻痺我,讓我陷入圈套,那棵樹與三個收購藥材人沒有關係。


骷髏?我進入第四個大膽的推理。屍體被謝貴移入墳地,找一個殘破的空墳埋了,正好一場大雨,銷毀了所有的痕跡和物證。


墳,對,為什麼二叔深夜會往墳地跑,他一定看見他們進入墳地了,那一切進入了他的潛意識裡,可他不知道這些,他像被鬼牽引著,來到這裡也是他的一種下意識。如果是這樣,那麼,問題就會好辦的多。


7


村里傳出我是回來破案子的消息,認定有三個人曾在我們村里消失,那三個人被人殺了,屍體移入空墳之中,案子不出三日就會告破。


這是我故意散佈的消息,傳播消息的除了頗具權威的二叔,還有時刻想獲取獨家新聞的母親,我母親十分自豪地張家李家的走動,告訴人們她兒子就要破獲一起重大的殺人案件。


不過,這時,母親似乎看出村里從未有過的火藥味。


“小林,會不會是鬼殺了那三個人?”


母親的意思實際上是說,千萬咱村里人沒殺人,千萬自己的兒子不能抓了那殺人犯,因為遠親近鄰,大家在一起生活,從沒紅過臉的。


而當時的我一心想著破案,並未聽出母親話裡背後的聲音。


我說:“就是讓鬼殺了,我也要把那個鬼揪出來給你看。”


不出半天,我們母子這段小小的秘密對話也在全村傳開。


我放出這樣那樣的消息,是為了敲山震虎,我想,如果果真是謝貴殺人,他一定會睡不安的,他會有動作,會陷露天機。


夜間,我又嗖嗖嗖竄上骷髏樹頭,象鳥兒棲在高高的樹端。這兒就像望火台一樣,可以看到村里的一切,如果有人從家裡出來,走向任何一個地方,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三個骷髏還在那裡用沒有眼睛的黑眼眶看著我,由於它們已經感到從我的緊張激烈的殺人迷局裡被排除出去,它們此時已經失去了昨日的生動,顯得呆滯無力,我已經懶得再多看它們一眼,只是在這寂靜的夜裡,一人呆在樹梢頗感孤獨,因此,我還時不時地摸一摸它們。


正在這時,我看到村里竄出一個黑影,那個黑影向山上走去。


我迅速從樹上滑下來。


我叫上二叔,尾隨那個黑影上山,我努力不讓我的腳步發出聲音,而要做到這一點相當的困難。


但看二叔可以輕易做到這一點,原來二叔踮著腳尖朝前走,象跳芭蕾舞一樣,我只好也踮起腳尖,我站立不穩,二叔伸出手來扶著我,這樣我們踮起腳尖,匍匐著身子,尾隨那個黑影向深山里走去。這時我才知道做一名合格的刑警還缺少許多東西。


那個黑影,不時地回頭,好在他主要是回頭向村里看,他並沒有註意,不遠處有我們兩人在跟蹤。


黑影終於來到一片墳地。


他找到一座墳,打開手電。


我輕聲地問了一句。


“二叔,現在你能知道那個黑影是誰嗎?”


“謝貴。”


“那天晚上你看到的鬼像像他嗎?”


“謝貴,你一人就能殺了他們?你說,還有誰?”


“還有……還有我的大兒子。”


“骷髏樹上的三個骷髏是你放上去的?”


謝貴點點頭。


“我怕,你一回村我就怕,我睡不著,我整夜將兩隻眼睛睜著,實在沒有辦法,就撿了三具骷髏放到骷髏樹上,後來我一想,覺得自己蠢,這樣會適得其反,事情要敗露了,我看到你一直盯著這件事情,就越來越慌,今天夜裡到墳地裡來看看,想把這把斧頭放入墳中。”


謝貴蹲在地上嗚嗚地哭泣,再也說不出話來。


“你為什麼要殺人?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殺人?”


“唉,說出來讓你笑話,去年我讓算命先生給我算過命,說我今年要交財運,財從東方來,那天三個收藥材的人來收藥材,我就看到他們一大包錢,再一想,他三人就是從東面來,我想,這是不是算命先生說的我要交的財運?到了晚上,我就生了殺機,心想,這是天意吧,一想到這裡,我的膽子就大起來,正好天下大雨,我約他們來我家過夜,半夜,我就和我兒子把他們殺了。小林,我這是為財死,也為糊塗死,誰讓我相信算命先生的瞎話了呢,唉,我把這一家人害了,把我兒子害了。”


“你搶的錢呢?”


“本來我是想埋到家裡的那口井裡,後來你掉到井裡,我以為你是去搜查,就又把錢取了出來,現在在我家屋後的一棵樹下埋著呢。”


我當晚就將謝貴送到鄉派出所,第二天一早,縣局刑警隊的警車就開到我們村,我領著他們去挖了那座墳,取出三具屍體,又在他家屋後取出四萬塊錢,對於屍骨的身份還需進一步確認,但事到這時,基本可以確定這是一起駭人聽聞的謀殺案,而這起案子因為我的到來迅速告破。


這個世界,這個人海,也如風吹的樹葉,更多的時候是凌亂一片,這個人海讓人迷失,許多人正像謝貴一樣,懷抱著巨大的宿命,迷失在人海的深處。我們刑警並不是救世主,你無法將那些迷失的人帶出迷局,但我們可以呼喊。我真想像鳥兒一樣立在骷髏樹頭,喊出一聲讓全村乃至全世界都能聽到的聲音。可當我走到骷髏樹下,看著那個龐然大物,看著它昏暗的老態,我頓覺啞然。骷髏樹比我智慧沉著,它不能阻止的我何曾能夠阻止?


破了案子我的心情卻十分地沉重,我一點都沒有乾出大事立功的那種感覺,而且我也看到母親的神情變得呆滯,一件大新聞破天荒地沒有張家李家地傳播出去。


而我們的刑警隊蔣隊長卻用讚許的目光看著我。“破案有功,不過,你不能蠻幹,這麼大的事情你要事先報告,你是一名刑警,做事一定要穩重。”


蔣隊長離開村前,我從地上撿起一具骷髏送給他,我說我想建議有關方面建立《骷髏分析學》,我說由骷髏進行生命重建,讓骷髏說話,告訴我們一些事情,比如關於真善惡,關於人的宿命,關於死亡的一切秘密,這有點接近巫術,但卻是一門深奧有趣的學問,這門學問定能生髮玄機,指導破案。蔣隊長朝我笑笑說,作為一名年輕刑警,任何急功近利的想法都是要不得的,但你的建議有一定的建設性,等你正式報到後再議。


作者: 黑鍋    時間: 2021-6-22 02:48 PM

不是自己的就不要拿,法網恢恢阿!不過挺好奇的,想不到有骷髏樹的存在,還因此破案
作者: mmm0075566    時間: 2023-11-2 11:47 AM

骷髏頭樹啊,在哪裡啊,我想要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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